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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昏的风掠过窗台,掀起桌上泛黄的笔记本,那些写满东帝汶日子的纸页沙沙作响,像被风吹动的棕榈叶,又像记忆深处此起彼伏的海浪声。忽然惊觉,原来时光早把那段异国岁月,酿成了一坛越陈越香的酒,轻轻启封,往事便裹挟着咸湿的海风与炽烈的阳光,扑面而来。 这一切,得从 2018 年那个夏天说起。当时,在结束了公司的统一培训后,我和先生暂时被安排到福建闽江水口水电站实习,那是我们初尝工地生活的滋味。项目扎在离福州市区 84 公里的村子里,方圆几里连棵像样的梧桐树都少见。没有奶茶店的香气,没有电影院的光影,唯一的小卖部蜷缩在项目部门口,货架上蒙着层薄灰的零食,成了我们枯燥生活里难得的慰藉。 记得那天闷热得让人喘不过气,我瘫在办公桌前,对着窗外的蝉鸣叹气,转头问同办公室的芳姐:“这样的日子,您怎么熬过来的?” 芳姐停下手中的工作,推了推眼镜,眼角的笑纹里藏着故事:“丫头,这算好的了。我在喀麦隆曼维莱水电站待了五年,那儿的蚊子都比这儿的巴掌大。” 她的话让我心里凉了半截,却也在好奇心的土壤里,埋下了对海外工地的种子。 转眼到了 10 月,计划好和先生一起去比尼瓦拉克水电站的行程,被一纸调令打乱。东帝汶一号国道项目急需翻译,他去了比尼,而我要独自踏上东帝汶的土地,实验室的梁主任特意和我同行。在机场,他一把接过我沉甸甸的行李箱,调侃道:“小张翻译官,这一路可得靠你‘导航’啦!” 飞机舷窗外的云层翻涌,梁主任给我讲他在东帝汶遇到的趣事 —— 被当地小孩追着要中国糖果,在暴雨天抢修设备浑身泥泞却笑得像个孩子。那些故事像星星,渐渐驱散了我心底的不安。 当飞机降落在帝力机场,热浪裹挟着陌生的气息扑面而来。当地员工 King 早已等在安检口,他用带着咖喱味的英语热情招呼:“Hello!Mr. Wang sent me to pick you up!”我忍不住打趣:“那我可得拜你为师,恶补东帝汶文化。” 他咧嘴一笑,露出洁白的牙齿,帮我把行李搬上大皮卡。车子颠簸着驶向项目驻地,路边的椰子树向后退去,我的东帝汶篇章,就这样徐徐展开。 初到项目的窘迫至今难忘。第一次跟着当时的项目经理王海军去现场和印尼监理沟通摊铺问题,对方浓重的口音像团乱麻,我听得云里雾里,急得手心冒汗。王总看出我的局促,一边用手势辅助讲解,一边耐心补充关键词。回程路上,他拍了拍我的肩膀:“别着急,我刚来的时候,连‘咖啡’和‘茶’都能听错。” 从那以后,他总带着我跑工地、见监理,在一次次磕绊中,我慢慢找到了翻译的节奏。 工作走上正轨后,日子变得鲜活起来。清晨,我会提前半小时到办公室,给窗台上的三角梅浇水,看它们在热带阳光下肆意绽放;午休时,和当地员工用不熟练的葡语交流,听他们讲帝力海边的传说;傍晚,我带着项目部当地员工的孩子们在空地上踢毽子,他们清脆的笑声能传到很远。最难忘的是暴雨夜,我们冒雨给受灾的村民送物资,一位老奶奶紧紧握着我的手,虽然语言不通,但她眼里的感激,胜过千言万语。 闲暇时,我和同事们在海边支起烤架,把从国内带来的孜然撒在滋滋冒油的烤肉上;端午节包粽子时,当地员工好奇地学卷粽叶,最后包出奇形怪状的 “四角粽”,却吃得格外香甜。我们还成立了 “工地运动小分队”,在简易篮球场上挥洒汗水,有次我投进关键三分,大家欢呼着簇拥着我,那一刻,仿佛忘记了身在异乡。 2022年8月通车那天,阳光格外灿烂。曾经尘土飞扬的环岛路,变成了平整宽阔的柏油大道。我站在路边,看着当地司机摇下车窗,笑着竖起大拇指;当地孩子们在路边追逐,手里握着刚从海边捡来的贝壳。人民日报、央视和当地政府纷纷点赞。可对我来说,最珍贵的不是那些荣誉,而是在东帝汶工作的那段时光,在这片土地上留下的每一个脚印,收获的每一份情谊。 如今,我虽已离开东帝汶,但那段时光始终在记忆里闪着光。它教会我,所谓成长,就是在陌生的土地上,从忐忑不安到从容坚定;所谓意义,不是惊天动地的壮举,而是把平凡的日子,过成照亮他人的光。合上笔记本,窗外的晚霞染红了半边天,恍惚间,我又听见帝力的海风,轻轻诉说着那些温暖的过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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