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热风掠过燕山山脉时,北方的盛夏便大张旗鼓地来了。原本矜持的阳光突然变得炽热,毫不吝啬地倾泻在广袤的平原上,像是给大地铺上一层流动的金箔。而人们便也显出几分异样的兴奋,仿佛受了这日光的蛊惑。 天刚蒙蒙亮,菜市场就热闹起来。卖樱桃的大爷把竹筐擦得锃亮,紫红的果子上还沾着晨雾,圆润饱满得像玛瑙;西瓜堆成小山,翠皮上凝着水珠,刀锋一碰,“咔嚓”一声裂开,露出红沙瓤。阿姨们挎着布兜,在菜摊前讨价还价,新割的韭菜捆扎整齐,翠绿欲滴;刚摘下的西红柿泛着沙瓤的光泽,表皮薄得能看见细密的纹路。 日头爬上中天,暑气愈发浓烈。柏油马路腾起丝丝热气,行道树的叶子蔫头耷脑,狗儿趴在阴凉处,舌头拖得老长,呼哧呼哧喘气。几个顽童却不怕热,在太阳底下追逐嬉戏,手里的棒冰融化成糖水滴在石板上,引来蚂蚁排成蜿蜒的队伍。他们的皮肤晒得黝黑发亮,笑声清脆,回荡在街巷间。 老人们讲究“夏至补阳”,三三两两摇着蒲扇在树荫下围坐,保温杯里泡着不知名的草药,慢条斯理地啜饮,时而交换些养生心得。凉亭里,象棋桌支了起来,楚河汉界上“杀”声阵阵,棋子落定时,惊飞了石阶上啄食的麻雀。闭眼小憩的老爷子,随身携带的录音机飘出清亮的评剧,和着蒲扇摇动的节奏,悠悠扬扬。 到了傍晚,热气稍退。家家户户搬出小桌,摆在院子里吃晚饭。菜色简单,无非是凉拌黄瓜、白糖西红柿之类,再卤个毛豆、炸个花生米,小酌二两二锅头,便是人间美味。蚊虫开始活跃,围着人打转,奶奶们便点起艾草熏着,青烟袅袅上升,混着饭菜香气,竟也有几分诗意。 夜幕完全降临时,天上星河分外清晰。有人摇着蒲扇在门口乘凉,闲话家常;年轻人则溜达到广场上,跟着音乐跳几步不成章法的舞。夜市灯火通明,烤串的炭火噼啪作响,羊肉串在孜然香气里滋滋冒油,扎啤杯碰撞声此起彼伏,将白昼未尽的热烈延续到星空之下,编织成夏日独有的韵律。 北方的夏至便是如此,热得直白,闹得坦率。人们在这极长的白昼里,挥霍着汗水与热情。夏至一过,白昼便要短了,可那些炽热又鲜活的时光,早已深深印在每个人的记忆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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