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寒而生
来源:水电十五局 作者:赵晓光 时间:2025-11-16 字体:[ ] 分享:

那风,是忽然就变了脸色的。先前的秋风,纵使凉,也还带着些爽利,能卷着落叶舞出几分潇洒。今日却不然,它成了钝刀子,一下一下,带着湿漉漉的寒气,专往人的骨头缝里钻。

我站在工地二楼的平台上,不由得将工作服紧了又紧,领子也竖了起来,可那风,还是寻着缝隙钻了进来。这才蓦地惊觉,冬天真的来了。

工地上是没有什么诗意的。节气在这里,褪去了文人笔下的风雅,只剩下最质朴、最坚硬的面目。它化作了混凝土搅拌机里翻滚的砂石与冰水的混合物,化作了塔吊长臂在铅灰色天幕下迟缓的移动,也化作了众多工友呵出的那一团团愈来愈浓的白气。

远处,那几栋才起了骨架的楼房,像一群裸露着肋骨的巨兽,沉默地对抗着这日渐凛冽的天气。钢筋是冰凉的,模板是冰凉的,连脚下那些散乱的砖块,也透着一股子僵硬的寒气。

我的目光,落在正蹲在墙角绑扎钢筋的张师傅身上。他穿着一件泛白的旧军大衣,袖口磨得已经开缝。那双满是裂口的手,套着一双粗线手套,手指却依然灵活地在冰冷的铁丝间穿梭、拧紧。每一个动作,都带着一种因寒冷而愈显沉重的吃力。

他偶尔直起腰,用拳头捶打几下后颈,抬头望一眼阴沉沉的天,随即又弯下腰去,重复那单调而又必需的动作。那身影,在庞大、粗糙的钢筋混凝土结构间,显得如此渺小,却又如此执拗。这初冬的寒意,于他,不过是又一个需要用力气去抵御的寻常日子罢了。

我踱到一堆新运来的沙土旁,下意识地伸手插了进去。表层是湿冷的,带着夜露的浸润。但用力往下探,指尖竟触到一丝微弱的、奇异的温暖。那温暖埋得很深,若有若无,像是大地在夏日储存下的最后一点元气,又像一个固执的梦,在严寒的底层静静地蛰伏着。

这感觉,让我心头微微一震。这工地,表面是这般冰冷、坚硬,处处是钢铁与水泥的意志,可在这之下,大地终究是活着的,它有自己的呼吸,有自己的温度。我们的劳作,不也像是这探向深处的手么?在冰冷与僵硬中,固执地构筑着什么,期冀着什么。

忽然想起古人立冬的雅事。“地始冻,水始冰,雉入大水为蜃。”他们观望着天地间精微的变化,然后心安理得地“入室息役”,围炉饮酒,预备着漫长的蛰居。那是一种顺应,一种休憩,是生命节奏里舒缓的段落。

而我们电建人,没有蛰居,只有曝露。没有围炉,只有四面来风的施工现场。为了奔向美好的生活,承担作为一个儿子、父亲责任,践行自己初心使命,我们这群人和这钢铁的骨架一同,必须在风霜雨雪里不停地生长。

天色渐渐暗得更沉了,远处的城市已亮起星星点点的灯火,那般温暖,却又那般遥远。工地上几盏灯,“唰”地亮了,射出温暖柔和的光。这光将一切黑暗扫去,给寒冷夜里增添几许暖意。工友们的影子在光里被拉得忽长忽短,穿梭着,晃动着,这是一群沉默的演奏者,他们用钢筋、混凝土和振捣棒奏出城市化里的乐章。

风更紧了,带着隐隐的哨音。我知道,真正的冬天,从此刻算是名正言顺地开始了。它将以更酷烈的姿态,考验这片土地,和土地上的人们。工地在夜色中沉默着,钢筋、水泥、脚手架,都在月光下勾勒出硬朗的轮廓。它们见证着汗水与坚守,也在冬日的时光里,悄悄生长成城市未来的模样。这个冬天,没有炉火旁的闲逸,没有佳肴前的惬意,却有着工地独有的厚重与滚烫——那是电建人用双手书写的,关于奋斗与希望的冬日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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