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
|||||
清晨五点半的变电站,露水还凝在银色的变压器箱体上,像谁撒了一把碎钻,又似星星落进了人间,在灰蓝色天幕下闪着细碎的光。我蹲下身想拭去那点清凉,指尖刚触到金属壳,便被一丝温热弹开——连黎明都带着昨日酷暑的余温,仿佛大地是个不肯退烧的病人,整夜都在悄悄积蓄着热浪。 远处传来电动扳手的嗡鸣,橙红色的工装在晨光里移动,像三朵倔强的花,顶着还未散尽的凉意,努力舒展着花瓣,那是李姐和她的班组。李姐走在最前,脚步比平时快了些,心里盘算着:得赶在七点前把工具清点好,晨光就这一个钟头凉快,多抢出点时间,中午就能少受点罪,居民们的电也能更稳妥。 日头爬得比想象中快,像个调皮的孩子,眨眼间就从东边的屋顶跳到了天空中央。七点刚过,柏油路已开始蒸腾热气,路面上的空气被烤得扭曲,远处的电线杆像是在水里摇晃,连风都带着温度,吹在脸上像裹了层热纱布。我跟着李姐往杆塔下走,她安全帽的帽檐积了圈薄汗,顺着脸颊滑到下颌,在晒得发红的皮肤上画出一道亮痕,像条晶莹的小溪,蜿蜒着汇入衣领。“这天儿,汗出得比喝的水还多。”她笑着递来一瓶冰镇矿泉水,瓶身凝满水珠,像穿了件水晶外衣,我接过来时,水珠顺着指缝滴在滚烫的地面,“滋啦”一声就没了影,仿佛那点清凉连跟大地告别的时间都没有。 李姐抓着爬梯往上攀,安全带扣紧的瞬间,她心里轻轻舒了口气:这杆塔去年台风后加固过,今天检查仔细点,可不能让高温再出岔子。每拧紧一颗螺丝,她都要低头看一眼绝缘子,额角的汗往下淌,落在蓝色瓷瓶上瞬间蒸发,化作一缕极淡的白雾,像个害羞的精灵,转眼就躲进了空气里,她却没在意,只想着:再快两分钟,下一个杆塔还等着呢。 正午的太阳像块烧红的烙铁,死死地压在头顶,连呼吸都带着灼热的痛感,空气里飘着电线受热的微焦味,混杂着尘土的气息,让人喉咙发紧。检修车旁的临时遮阳棚下,塑料布被晒得发烫,像块刚从锅里捞出来的薄饼,小周正给设备“降温”——她拿着喷壶,手腕轻轻转动,水珠细密地落在端子箱的接线柱上,像春天的细雨,温柔地吻着金属表面,带走积聚的热量。“可不敢多洒,得刚好润到就行。” 她盯着水雾,睫毛上的汗珠晃了晃,像挂着两颗细小的珍珠,心里记着师傅说的话:接线柱怕潮,又怕高温氧化,这力道得拿捏准了。想到前几天小区大爷说“家里空调一停,孙子就哭闹”,她手上的动作更轻了:再仔细点,千万别因为自己的疏忽让居民遭罪。不远处,李姐用毛巾蘸着凉水擦脸,工装后背的汗渍晕开一大片,像幅抽象的地图,记录着每一次弯腰、每一次攀爬,她望着远处居民楼紧闭的窗户,心里琢磨:这时候家家都盼着空调转,咱们多熬会儿,他们就能多凉快会儿,值了。 傍晚时分,夕阳把云彩染成橘色,像给天空盖了床温暖的锦被,气温终于降了些,风也带上了一丝凉意,吹得路边的野草轻轻摇晃,像在跳着舒缓的舞。我跟着他们巡检最后一段线路,路边的草丛里,几只蟋蟀开始鸣叫,声音清脆,像是在为这忙碌的一天奏响尾声。李姐突然停下脚步,指着远处居民楼次第亮起的灯火,那些灯光像无数颗星星,从黑暗里钻出来,慢慢连成一片,温暖又明亮,她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软:“你看,那片亮起来的,都是咱们刚检修完的片区。”晚风拂过,她额前的碎发飘起,疲惫的脸上露出笑意,心里像被温水浸过:忙活了一天,没白累,这灯亮着,就踏实。她从口袋里掏出个搪瓷杯,倒出半杯凉白开,水面映着天边的晚霞,像把晚霞装进了杯子里,想起早上出门时儿子说 “妈妈注意安全”,嘴角弯得更厉害了:等忙完这段,好好陪孩子吃顿饭。 回去的路上,车窗外的路灯次第亮起,像一串温暖的珍珠,顺着马路延伸向远方,把夜色染得柔和。李姐靠在椅背上,轻轻揉着酸胀的肩膀,手里还攥着那个搪瓷杯。杯底残留的水渍在月光下泛着微光,像颗小小的星星,她闭上眼睛,脑海里闪过白天检修的画面,心里一片宁静:只要万家灯火亮着,再热再累,都值。我忽然明白,这八月流火里,最动人的不是冰镇的矿泉水,也不是降温的水雾,而是电建人心里那汪“水”——藏着对责任的坚守,对居民的牵挂,还有忙完一天后,那份踏实的温柔。那汪水,浸润着他们的初心,也让这酷热的夏天,有了格外动人的清凉。 |
|||||
【打印】
【关闭】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