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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天来了,是从空气里那股味道开始的。 清晨出门,风里忽然多了点凉意,不刺骨,却能穿过单衣贴在皮肤上。不知何时,路边的芙蓉已悄然绽放。那花色白里透粉,粉中又晕出些微红,恰似美人初醒,慵懒中带几分清艳。露珠缀于花瓣尖,晶莹欲坠,却不肯落,仿佛也贪恋这秋日里难得的温存。它们不开则已,一开就绵绵不绝,仿佛有人失手打翻了调色盘,泼洒在秋日的底色上。 路边桂花也开了。不是张扬的盛放,而是自墙隅、自庭角、自老树之隙,悄悄送出一缕清芬。那香不像玫瑰的浓烈,亦没有茉莉之甜腻,却是清而远,淡而韧,似有若无,却能沁入肺腑。偶有风过,那米粒般的小花簌簌而落,沾衣不觉,入茶则妙,夹于书页中,一缕熟悉的秋意就从纸缝里冒出来。 阳光依旧还是好的。早上九点多,斜斜地照在阳台上,落在晾着的衣服上,也落在那些没怎么打理的多肉植物上。我坐在椅子上,捧一杯花茶,看对面楼顶的鸽子飞起来,一圈一圈,又落回去,像极了我们日复一日的生活,重复却自有节奏。 院子里,几位老人倚着长椅晒太阳,他们有一句没一句的唠着,就那么看着落叶,看着行人,看着时间一点点流走。秋天在他们眼里,是一种常态,一种呼吸的节奏。 一夜风过,金箔似的银杏叶子哗啦啦铺满小径,阳光一照,整条路都亮堂起来,踩上去软软的,沙沙响。扫地的阿姨也不急,慢悠悠地扫着,扫出一道道弧线,像在写没人看得懂的字。有小孩跑过去,一脚踩进刚扫好的落叶堆里,咯咯笑着跑开。 秋雨是有的,从来都下得不痛快。云低低地压着楼顶,小风一阵一阵地吹,它就那样飘着,细得几乎看不见,但衣服却悄悄湿了。你走在路上,以为没下雨,一摸头发,却是潮的。这种雨,最适合蜷在屋里盯着窗外发呆,看天光变化,听雨打屋檐:嘀嗒,嘀嗒,慢得让人忘了时间。你喝一口茶,热气从喉咙滑下去,暖暖的,整个人就松弛了下来,心里头有种说不出的踏实,就是一种“在”的感觉。 傍晚时分,天忽然晴了。夕阳从云缝里挤出来,照在湿漉漉的街道上,反着光。路边的烤红薯摊支起来了,炭火红红的,红薯皮烤得焦黑,掰开,金黄的瓤冒着热气,甜味混着烟火气飘得老远。买一个捧在手里,暖意从手心慢慢渗进去,像是把整个秋天都握住了。 秋天是一种缓慢的进入。它不催你,不吓你,就那样一点一点地渗透进来,从一朵花的颜色,一片叶的落地,一阵风的转向,一句“天凉了”的叮嘱里。它让你意识到,有些变化是无声的,有些美是不需要强调的。 有时候,我只是坐在阳台上,看对面楼顶的鸽子飞走,又飞回来;看一片芙蓉花瓣从枝头松开,轻轻飘落;看桂花细碎如星,在风里悄然坠入泥土中;看天色从亮到暗,从蓝到灰。什么也不做,什么也不想。但我知道,这一刻,我真真切切地活着,在这个秋天里。 如果可以,我愿意用生命里所有喧嚣的时刻,去换这样一段安静的光阴,就坐在这里,看着芙蓉花开,看着秋叶变黄,闻一缕桂香穿堂而过,看着时间像雨后的街道一样,湿漉漉地,慢慢亮起来,而我,只是其中一粒微尘,被秋光温柔地收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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