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浪上的风筝
来源:水电六局 作者:赵 圆 时间:2025-03-14 字体:[ ] 分享:

天空因小鸟的翱翔而不再空旷,春天因花草的绽放而生机勃勃。而在陕西宝鸡的关中平原上,我的童年因奶奶的陪伴而温暖如歌。她的身影,像麦田里的一棵老树,扎根在这片滚烫的土地上,也扎根在我的心里。

小的时候,父母常年在外打工,我便被托付给奶奶。三个孙辈里,我排行老二,姐姐很小就跟着大伯去援疆,弟弟年幼随父母外出,家中只剩我守着奶奶。她总用关中话念叨:“额滴(我的)娃,你莫怕,婆在呢!”她粗糙的手掌摩挲着我的脸,茧子刮得皮肤发痒,可我却觉得那样的温暖,总喜欢怯生生地窝在她的怀里。

奶奶的手,是刻满生活的“活地图”。掌心覆着厚厚的茧,像老树根盘踞在黄土上,每一道纹路都沾着泥土的芬芳,那是她一辈子辛劳的印章。

记忆里,天刚蒙蒙亮,她便扛着锄头下地了。我常带着睡意,晕乎乎地坐在地头,看她弯腰锄草、插秧,动作利落得像风扫过麦浪。夏日收麦时,毒日头晒得麦芒锃亮,蝉在树上扯着嗓子嘶鸣,奶奶麻利地搓着草绳,收麦穗、捆麦秆,我手忙脚乱地在一旁“帮忙”。汗水顺着她的脖颈滑下,浸湿了蓝布衫,我心疼地用小手不停地给她擦汗,她却笑着说这汗是庄稼人的福气。那天的夕阳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金黄的麦田里,她的身影与土地融为一体,仿佛生来便是这片平原的一部分。

小时候,我不懂这话的意思,累成这样怎么算得上“福气”。现在我明白了,她是想告诉我,人要脚踏实地地生活,庄稼人,有地可种才有米可食,但凡想要得到的要先做到。我知道,也许她说不出这样的道理,却在用行动教导着我。

奶奶的爱藏在灶房里。风箱呼呼作响,火苗舔舐着锅底,锅里是翻滚的宽面,衣着朴素的老人,猫着腰蹲在灶台前拉着风箱……这些画面像一幅油画,在我的脑海里刻下了深深的印迹。一勺子热油泼下去,油辣子满屋生香,一碗香辣的宽面养大了我,也养出了我对这片土地的眷恋。

我考上县里高中那天,奶奶翻出她压在箱底的蓝布包,抖出一沓皱巴巴的零钱。我不知道她攒了多久,钱都带着些许霉味,拿在手中却感觉比任何东西都要沉甸甸的。奶奶的眼里闪着光:“额娃,好好读书,女娃子读书才能翻身!”她的声音不大,却像锤子一样砸在我心上。我低头看着那些钱,有五元的、十元的,甚至还有几枚硬币,零零散散,却拼凑出了她对我的期望。

大学毕业后,我远赴山东工作。每次探亲回家,车还没到村口,就能望见奶奶踮着脚在村口张望。一见车影,她便急匆匆地往家跑,案板上的面团被她摔得啪啪响,擀杖滚过面皮时,她说:“额娃最喜欢吃我做的面。”这是她说不出来的思念,是她用一辈子也说不完的“额娃莫怕”。

后来我见过许多天空,有的缀满霓虹,有的浸透海风,但魂梦里总飘着那缕炊烟——它从奶奶的灶台升起,牵着我的风筝线,在关中平原的麦浪上画了一辈子晴空。她从未读过书,却教会我最朴素的人生道理;她从未说过想念,却把所有的牵挂都揉进了面团里,泼进了辣子里;她从未说过道理,却用最温暖的爱,托举着我勇敢地追寻自己的梦想。现在,我想告诉她,风筝飞得再高,线头也永远拴在黄土地上,就像麦子割了一茬又一茬,根却始终扎在这片滚烫的土地上。我长大了,走远了,可我的心从未离开过这片麦田,从未离开过她的灶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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