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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绥化参与黑土地保护项目,已有三年的光景。初来时,正是秋寒料峭,秋风吹在脸上,是干爽的,也是亲切的。项目建设诸如修建排水沟渠,实施黑土地保护,建设高标准农田,桩桩件件,都是为了养护这片被喻为“耕地中的大熊猫”的宝贵黑土。于我而言,所有这些最终都凝结在了一条条我亲手参与修筑的、朴素的田间道路上。 这些,是算不得什么宏伟工程的。它们不宽,仅容得下两辆农用车小心翼翼地交错;它们也没有铺设沥青或水泥,只是用砂石一层层地压实、碾平,呈现出一种最原始的石头颜色。但就是这样看似简陋的路,却是这片黑土地的血管,是生活与生产的命脉。 我还记得路未修通前是怎样的光景。春日里翻浆,黑油油的泥浆能没过人的小腿肚,拖拉机陷在里面咆哮着,徒劳地空转着轮子溅起大片的泥点,像一头困兽。夏日一场急雨,土路顷刻间便成了烂泥塘,村民去田间劳作,深一脚浅一脚,裤管上尽是斑斑点点的泥泞,那份艰辛看在眼里,沉甸甸地压在心上。到了秋收时节,问题便愈发尖锐。金灿灿、沉甸甸的玉米,若因道路不通,无法及时运出烂在了地里,那一年的汗水与希望,便要付诸东流了。那时的路,是阻隔,是叹息,是横跨在丰收与家园之间的一道天堑。 而今,路修好了。我常常独自一人走上我们修的路。脚下的砂石被压路机碾得平整,踩上去,发出“沙沙”的声响。路的两旁,是无垠的黑土地。秋天的田野,有一种繁华落尽的坦荡与安详。玉米收了、稻子割了,只剩下齐刷刷的茬口,裸露着大地最原始的肌肤。那黑土在夕阳的余晖里,并不显得黝黑,反而泛出一种深沉的、近乎于赭褐的暖色,像是饱含着油脂,默默地孕育着来年的生机。 站在这路上,我能清晰地感知到它的“脉搏”。清晨,会有四轮车的“突突”声,载着农具和一天的干劲,欢快地驶向田野;黄昏,又有同样的“突突”声,载着收获的粮食,以及一身疲惫而满足的劳作气息稳稳地归家。这条路,它见证着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古老规律,也连通着村民的柴米油盐与远方的希望。 我蹲下身,用手轻轻抚过路面。指尖传来的,是砂砾的粗糙与土地的温存。我忽然觉得,我们做的,或许不仅仅是修了一条路,我们是在为这片黑色的土地疏通着经络。这条小小的路,是让土地的血脉得以畅流,让它孕育出的精华,能够顺畅地输送到需要它的地方去。这条路,是让土地的价值,得以完整地实现。 风从田野上吹过来,带着黑土特有的的气息,这气息是生命的底味。我站起身,极目望去,这条路笔直地向前延伸,消失在暮色与田野交融的远方。它连接着一片片田地,连接着一个个具体而鲜活的生活。 我不禁想,许多年后,当这片黑土地因为我们的工程而更加肥沃,当这里的村庄因为道路的通畅而更加富庶,或许不会再有人记得,曾经有一群像我们这样的人,在这里流过汗,受过累,为修一条这样普通的路而倾注过心血。 但这又有什么要紧呢?这条路的生命,早已融入这片黑土,化作了春种秋收的一部分,化作了车轮滚滚、人声笑语的一部分。它沉默着,承载着,通向一个又一个丰饶的秋天。而我,一个曾经的筑路人,能在这片深厚的黑土上,留下一点微不足道却实实在在的痕迹,便已觉得,这所有的辛苦,都是值得的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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