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笑浑水

雨季这颠倒的喷泉，时而一阵阵风卷起水柱，时而一声声雷交响滂沱。已经足足近月，耳边的白噪音就是失去信号的巨大收音机，应征着孤悬在外的我们。当然，这里很穷，收音机反而不显得违和。心力交瘁成了项目部每个人的日常，呆滞的看着家的方向。

“淹了！施工的小伙子们已经上了，所有党员同志也跟我走！”

项目经理的喊声如扔进水里的泡腾片，让浸泡在泥浆里的办公区吱吱啦啦一片沸腾，泥水终于还是龇牙咧嘴的涌了过来。

“老张你慢点，你几岁了不知道啊，一听‘党员’两个字就激动。年轻的施工人员这么多，你起什么劲儿，生怕人不知道你是党员啊。”

老张还是穿着工装一呲一呲的走在了最前面。跟几年前我参加工作时候见到的老张比起来，他的步幅明显收缩了距离，甚至有些踉跄了。穿过挂霜的鬓角，汗水混着雨水的脸让我没法看清五官，只能反射出他倔强到狰狞的残影。老张看看天，发现完全无法睁眼，嘴里不断吐出倾泻的雨水，似乎还嘟囔着什么，又像在骂骂咧咧。

我天真的本想跟他打个招呼，却在雨水敲击脑壳的瞬间戛然而止，只好同老张一起扛着前些日子扎好的麻袋扛去堵住不断泛滥的泥水。随着“筑堤”的进程突破了一个又一个的“节点”，肆虐的水怪成了无头苍蝇，撞击了几次“堤坝”，气急败坏的打道回府，办公区就像退潮后升起的岛屿，趋于平静。项目经理蹲在沙包上，任由着拌着泥沙的浑水顺流而下，笑了。老张笑了，不知道为什么，我也笑了。

二、话浑水

年近花甲的老张恢复高考的那年参加了高考，改革开放时期分配到了单位。作为稀罕的大学生，彼时作为技术员的他不断学习、不停奋斗，高级工程师、专家，总工，各种他人心向往之的头衔和职务放在了他并不强壮的身子上。

“我是老张，叫我张工。”随即笑着补充道，“是工人的‘工’。”不爱“总”而独宠“工”，惟每个认识老张的人所共识。对我而言，老张是师长，也是我忘年的老友。晚上吃完饭，我俩在宿舍等待浑浊的开水沉淀。水能消散我口渴的生理本能，可这浑水还是让我觉得恶心。

我说：“老张，你是不是觉得我们这些小年轻娇生惯养，不能吃苦？”

老张反问：“你是不是觉得我们这些老同志总会这样看待你们这代年轻人？

不用回答，他也不需要我的答案，这个问题默契的心知肚明。

“我们这个年代的人，毕业就浸泡在整装待发的改革开放浪潮里，一切都靠摸索。有的人想的早，踏着浪先一步上岸，建立了自己的家园；有些人想的少，随波逐流的稀里糊涂上岸，参照着前面的人成家立业；有的人不去想，然后就呛着水，硬生生的被拍到了岸上，吐干净后给之前的人两种人做活来谋生。但是，基本大多数人都上岸了。而你们这个时代的人，一抬头浪高4.5米，浪已经很大了。”

老张喝了一口鸡尾酒一般的浑水，接着说。

“我父亲1949年春天在新疆参军，同年入党，1950年新疆解放便留在了那屯垦戍边。他们那辈儿人踏上的是解放的浪潮，更是从无到有，还是一切靠摸索。党的队伍不与民争利，在荒地上造‘地窝子’住，也是喝着这样的浑水。在党的带领下心往一处想，劲儿往一处使，撸起袖子加油干，才有了沙漠戈壁上一片片的绿洲，处处焕发着生机和希望。”

老张郑重的看看了天。

“武装战争的胜利带来的是和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实现带来的是空前的繁荣。可是，这杯水，还没有变清，不是吗？”

“是啊，即使每代人吃的苦不一样，但我们喝的水却一样。”我不仅感叹，却深深的迷茫了。

“我的父亲当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做，我曾经也不明白怎么办，你现在或许也不清楚怎么走。”

“是啊。”跟老张聊天总是觉得很舒服。

“一个诀窍。”老张卖了个关子，双眼炯炯有神，竟然看不到他身上任何的疲惫。“无条件的相信党，坚定的跟着党的领导走就对了。”

弄过了半天，老张说了这么一句新闻里面早已耳熟能详的表述，看着桌上的浑水，我的心里好像却似乎明白了什么。

三、澄浑水

我是哲学科班出身，对马克思的哲学有过书本上的了解，在读书期间，也仅仅是作为一门科目浅尝辄止。家人多数是党员，故此生出入党的念头，从而学习我党的指导思想、聆听习近平总书记的方针理念、主动接收公司党委对党的精神的传达。这些理论使人信服，令人坚定，予人鼓舞。

哲学其实是思考和实践的，并非拜学而灌输之。灯火阑珊，原本视如高玄的论言，似乎也是这么接近地面。带着老张的那杯浑水回到了综合的岗位上，不及细想，一场魑魅的疫灾突然降临了。

14亿人的大国，没有惊慌，没有混乱，仿佛一夜之间涂上了纯净的白色，空气中霎时间弥漫着年味和消毒水味混合的气息。

老张的电话划破了被紧张充斥的房间。

“这样的事情是前所未有的，作为项目的综合管理人员，防疫工作是由你们实际操作的，你要紧盯着公司党委的部署啊。”

换做别人，我定会深觉其多管闲事般空旷的说教。可是，之前种种的似懂非懂，随着一杯浑水浇在埋于内心土壤的种子上，向着太阳的萌芽了。重新回到工作岗位的我着实被眼前一幕幕的情景所震感，公司党委领导以身作则，牵头直接领导并参与防疫工作，亲历亲为的身影就在眼前，公司井然有序，各项防疫物资通过各种正规渠道准备就绪。要知道，在疫情最为严峻的时期，党员同志用了半个月的时间，建立起了防控机制，准备好了防疫物资。一切以人为本，以人为先，把每个员工的健康放在第一位。

尽管项目复工复产工作荆棘载途。项目部自上而下牢记公司领导的叮嘱，砥砺前行牵头组织进场工作。项目部深入贯彻落实习近平总书记关于新冠肺炎疫情防控的系列重要讲话、指示批示精神，谨遵公司领导的指示，前后方齐心协力提高对防疫工作的认识，营造对疫情警惕的氛围，后方为出行人员配备防疫物资。

与此同时，项目的施工建设还在缓慢的进行，全副武装的战士整装待发。往往征途泥泞，出行人员的签证被退了。接到项目经理的电话已过午夜，话语既焦虑却不失去镇定。经过商量，项目经理当机立断，由他亲自向公司党委汇报，我去使馆取回护照，寻求办理的渠道。

“青山一道同风雨，明月何曾是两乡。他们并不富裕的国家遭此劫难，我们更要快些将光明带去。”

天微亮，项目经理的这句话萦绕在心里，滋养了那向阳的萌芽，我搭上了飞往首都的航班，经过一个星期的周折，最后一天之内经历了北上广三地，终将签证送到了战士们启程的机场。

回到家，倒上一杯清水，冰爽入喉，那份甘甜让来自新闻或者媒体的大道理，不再显得那么的高远深邃，第一次，是那么的触手可得，是如此的历历在目。是夜，黑暗中看到了一盏盏烛光，在弥散，在汇聚。是光 ，即便刺目，我亦直视着亮光。光亮下，是老张和他的父亲，将混浊的白开水洒在蜿蜒的长河。耳畔里，传来项目经理在暴雨中的咆哮。光拢聚成了太阳，水凝汇成了大海，无数高处的声音幻化成了力量，久久地，我清醒的睡去。

四、后记

上海电建历经半个世纪的风雨，红色血脉传承不熄，是一家责任、创新、诚信的工程建设单位。近日，商务部公布了2020年我国对外承包工程业务完成营业额前100家企业和2020年我国对外承包工程业务新签合同额前100家企业名单，上海电建再次双双上榜。尽管受到新冠疫情、国际能源结构调整、各国政治局势不确定因素影响，上海电建努力落实国际业务优先发展战略，奋勇争先，克服种种不利影响，完成了集团下达的考核目标，为“十三五”的顺利收官划上了圆满句号。

这样的一切透过清澈的水，就在眼前。不再是遥不可及，不再是求之不得，而是真真切切。本是文科出身的我一度自觉格格不入，迷惘，彷徨，找不到自己。一度自作浑浑噩噩，沮丧，无聊，看不见方向。然而，在这样的集体中，每个岗位上的人，只要坚持都能有属于自己天地。此时，在综合岗位上的我，借着前人的肩膀，举起那些浑水浇灌心里中的萌芽，努力成长。曾经，浮气悬天际，踏云落尘埃，如今，那些浑水经历了百年，趋渐沉淀，清澈的水映出了红色的太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