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月山的雾
来源:上海电建 作者:刘永梅 时间:2020-04-29 字体:[ ]

天街小雨润如酥,草色遥看近却无。

正值春耕时节,我们一行行走在日月山的山梁上。其时,车窗外飞雪漫天。细细的雪粉在空中飘洒着,丝丝缕缕、层层叠叠,将远山近景变成了纯净的黑白世界。那种薄薄的白,浅浅的白,洇湿的黑,淡淡的黑,静静地沉睡在精灵飞舞的世界里,好像沉浸在安详的梦幻里。 

花非花,雾非雾,夜半来,天明去。 

来如春梦几多时?去似朝云无觅处。 

不知怎么,看着眼前的雪景,这几句诗便浮现在了脑海。“来如春梦几多时?去似朝云无觅处。”像是谶语,道破了藏在心中的天机。 

到了山顶,却是阳光灿烂。通向前方的路面,竟是满眼的金辉,亮得晃眼,须得眯起眼睛来看。一个人从山顶飘扬的经幡中走出来,坐在山坡上,不知在想什么。有些许微风,带着初春的寒意,掠过紧贴着地皮的草尖,无形地打着旋儿。走在柔软的草坡上,传来沙沙的声响,好像老人在炉火旁沉睡中的呓语,让人入定般地想要安眠。那边的远山上,有团团轻薄的云雾弥漫,遮住了山巅。山谷里,一条冰河蜿蜒着盘下来,曲曲弯弯,想要冲出浅浅的河谷,却被冬天施了定身法,就此凝固在那里,带着一点委屈。一群牦牛散开在山坡上,或静静地站着,或漫不经心地拽着几根衰草,或呆呆地看着远方,等着,太阳慢慢地西沉。 

冰雪行将融化。小心翼翼地涉足眼前的冰河,紧挨着河岸的冰面依然是坚实的,厚厚的裂缝给人安全的感觉。河的中央已然化冻,涓涓细流顺势无声地流下去,侧耳倾听,仿佛听得见“汩汩”的声响,然而仔细听去却是幻觉,什么声响也没有,除了我们的笑声,在空旷的原野里传得很远。牵着手小跑几步,在冰面上滑起来,短暂的飞翔,让心也轻快地像长了翅膀,在风中飞翔,一起飞翔。 

回来的路上,就在刚刚过去的那个山谷,我看到了飞渡的大雾。“云无心而出岫”,云和雾本是姊妹,来自同一个不知名的洞府。它轻轻张开双臂,披着缕缕散发,像云彩,像烟雾,如此具象,如此优雅,如此慵懒、如此温柔地舒展着宽大的、透明的衣袍,从容中又有些匆匆,不知道要到哪里去,要去赴谁的约会。她的衣袖掠过山坡,掠过草地,掠过小溪,掠过摇动着尾巴的牦牛,无意中拂到我的脸。于是,我听到了她的絮语。山川壮丽,碧水温柔。我仿佛置身于电影的特技画面中,又仿佛是置身仙境,仿佛也展开双臂,从草地上渐渐升腾,俯瞰着山峦起伏、河流纵横的大地,接受着大自然的馈赠。大雾,从我的眼前流过去,缓缓地,看得见她的身影;大雾,从我的眼前涌过去,匆匆地,听得见她的脚步。我们对视着,交换着彼此的欢喜。 

记起有一年,在青沙山,遭遇一场“浓得化不开”的大雾。眼前数米远,都是凝固的牛奶般的画布,做着没有景深的道路的布景。先是讶异,有着身处天上的惊喜,再看看身前,身后,身左,身右,尽是白茫茫一片,又有一种身处孤岛的迷茫和恐慌,怕身坠谷底,怕无所依托,怕轻飘飘的没有根基。还有一个清晨,夜气刚刚散去,在柳树湾的果林里,看着白雾如潮水一般,一层层涌上来,涌上桃树的枝头,涌上苹果树的叶脉,涌上梨树苍老的树干,涌上我的发梢,遮住山坡下迤逦的湟水和村庄。周遭一片宁静,屏住呼吸,连大气也不敢出,生怕呼吸会掀开了雾的轻纱,吵醒了早晨的美梦。

又有一个圣诞节前的早晨,在南京状元楼的窗前,俯瞰秦淮河上空的烟云,雾轻轻地笼罩着夫子庙的门楼,虎踞龙盘都隐退在幕后,不想去打捞沉在河底的历史,一幕幕画面却静静地浮上来:群雄逐鹿,画角錚鸣,梵宫琳宇,灯光桨影...... 每一场大雾,都是一次心灵的触动,都值得深深地镌刻在心底。就像昨天,日月山上的这场几乎可以触摸的大雾。 

来如春梦几多时?去似朝云无觅处。最好的,最难的,莫过于,在最美的时候离开。而我们却总是流连,在谁的窗前?而我们却总是不舍,在谁的梦里?就让我,沉睡在酽酽如春梦般的,浓雾里,不复醒来。

 

 

 

 

 


【打印】【关闭】

浏览次数:

Produced By 大汉网络 大汉版通发布系统